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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苏辙全集》栾城集卷四十二◆户部侍郎论时事六首(2)

苏辙全集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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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再论裁损浮费札子】

臣等近奉敕裁减冗费,上自宗室贵近,下至官曹胥吏,旁及宫室械器,凡无益过多之用皆得量事裁减。唯独宫掖浮费,名件不少,有司不得尽见,未敢辄议。窃 见近降诏书,以方将裁损入流以清取士之路,遂命今后每遇圣节大礼生辰,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太妃所得恩泽,并四分减一,欲以身先天下。诏书既出,中外臣庶 皆知圣明以私徇公,至有感激流涕者。臣等仰测圣意,克己为人,无所不可,其欲裁捐宫掖浮费与裁损私门恩泽何异。然而至今未见施行者,盖有司失于建明,则臣 等之罪也。谨按宝元二年,尝命近臣详定裁损冗费,时谏官韩琦建言,请令三司取入内内侍省并御药院、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,比附酌中减省。其无名 者,一切罢去。时有诏,禁中支费,只令入内内侍省、御药院、内东门司相度减省,报详定所。其臣僚支赐,即许会问入内内侍省等处施行。及庆历元年,又诏入内 内侍省等处取先帝时帐籍,比较近年内中用度之数以闻。是时所损浮费,数目极多,为益不细。臣等欲乞陛下,推广前日减省恩泽已行之心,仰法宝元、庆历祖宗已 试之效,使天下明知陛下节用裕民,自宫禁始。则凡有裁损,谁不心服。臣等不胜区区,干犯钺。取进止。

◆翰林学士论时事八首

【论黄河必非东决札子〈元四年八月初十日上。〉】

臣去岁领户部右曹,以财赋不足而开河之议不决,河北费用不赀,曾三上章论河流西行已成河道,而孙村以东故道高仰,势决难行。是时大臣之议,多谓故道可 开,西注可塞。朝廷因遣范百禄、赵君锡亲行相度。以人情论之,符合大臣,则易为言,违背大臣,则难为说。而百禄等既还,皆谓故道不可开,而西流不可塞。何 者,地形高下,可指而知,水性避高趋下,可以一言而决。故百禄等不敢蒙昧朝廷,希合权要,效其成说,而致之陛下。陛下亦知其言明白,信而行之。中外公议, 皆以为当。今自夏秋之交,暑雨频并。河流暴涨出岸,由孙村东行。以理言之,盖河上每岁常事耳。而都水监勾当公事李伟与河埽使臣因此张皇申报,以分水为名, 欲因发回河之议。都水监从而知之,亦以侥幸欲成回河之役。臣窃以为此辈类多小人,不知远虑,可若安流,则无以兴起功役,功役不起,则此辈差遣请受不可侥 求。惟有河事一兴,则求无不可,而况大臣以其符合己说,乐闻其事乎?臣窃闻见今河道西行孙村侧左,大约入地二丈以来,而见今申报涨水出岸,由新开口地东入 孙村,不过六七尺。欲因六七尺涨水,而夺入地二丈河身,虽三尺童子知其难矣。然朝廷遂为之遣都水使者,兴兵功,开河道,进锯牙,欲约之使东。今方河水盛 涨,其西行河道若不断流,则遏之东行,实同儿戏。昔鲧堙洪水,汩陈五行,逆天地高下之性,九载而功不成,鲧以殛死。今一河虽小,而河朔百万生灵安危所系, 奈何不计利害而轻动之哉。臣愿陛下急命有司,且徐观水势所向,依累年涨水旧例,因其东溢,引入故道,以舒北京朝夕之忧。其故道堤坊坏缺之处,略加修完,免 其决溢而已。至于开河、进约等事,一切不得兴功,仍不许奏辟官吏,调发夫役。候河势稍定,然后议之。不过一月之后,涨水既落,则西流之势决无移理,而群小 妄说,不攻自破矣。若不待水势稍定,仓猝之间即行应副,大役一起,小人既得差遣请受,因缘生事,势难禁止,则河北之患,有不可知者矣。臣兄轼前在经筵,因 论黄河等事,为众人所疾,迹不自安,遂求引避。臣今出位而言,正与兄轼无异。然不忍朝廷莫大之害,而举朝臣僚惩创前事,无有一人为陛下言者,是以不能自 己,狂愚率易,伏俟诛谴。取进止。

贴黄:访闻孙村出岸涨水,今已断流。河上官吏未肯奏知朝廷。臣乞特降圣旨,差不干碍官司体量闻奏。

【乞罢修河司札子〈元五年二月十三日上。〉】

臣于去年,尝再具答子,论黄河涨水于孙村出岸东流本非东决,而吴安持、李伟等附会大臣,欺罔朝听,欲因此塞断北流,东复故道。差官调夫,于今年春首。 兴起大役。臣穷疾之,是以不避烦渎,越职献言,以为河北生灵,连岁灾伤,不宜轻有举动。乞陛下断之于心,力止其事。是时大臣固执前议,天听高远,言不能 回。臣寻被命出使契丹,道过河北,见州县官吏,访以河事,皆以目相视不敢正言。及今年正月,还自虏中,所过吏民,方举手相庆,皆言近有朝旨罢回河大役。命 下之日,北京之人,欢呼鼓舞,以为二圣明见千里之外,虽或巧为障蔽,而天日所照,卒无能为。惟减水河役迁延不止,耗蠹之事十存四五。民间穷议,意大臣业已 为此,势难遽回。既为圣鉴所临,要当迤逦尽罢。今月六日,果蒙圣旨,以旱为名,权罢修黄河,候今秋取旨。大臣复奏尽罢黄河东、北流及诸河功役,民方忧旱, 皇皇之际,闻命踊跃,实荷圣恩。然臣穷详圣旨,不谓减水河必不可开,而托名旱灾,曲全大臣,不欲明指其过。而大臣复请遍罢诸河,以盖独罢减水之迹,上下相 蒙,体实未便。何者,北流堤坊,积岁不治,近来南宫、宗城等处决溢,皆由堤坊怯薄,夏秋水涨,势不能支。都水官吏穷幸其事,因以为回河减水之说,既不依常 理兴功贴筑,甚者又大计闭塞决口功料,以形比孙村回河之费。意谓彼此费用相若,则孙村之役不为过当。由此北流之患,漫不禁止。臣昨过瀛、深、等州界,吏 民皆言:“今年若不治堤,数州之民受害尤甚。”至于东流故道,地势积高,必不可复。所闻减水河虽不开掘,每岁涨水,必由此行,岁岁淤高,往事可验。纵复开 掘深广,河淤一上,势不复存。于此施功,显是枉费国力。而舍彼为此,欺罔可知。然臣之所忧,非特在此。何者,河流之不可复东,若使上下诚有不知,误兴大 役,虽伤财害民,为患不小,而事有过误,于君臣之间,逆顺之际,未为大不便也。今者大臣之议,违众悖理,决不可为,而协力主张,胶固为一。去岁所罢,今岁 复行,顺之者任用,违之者斥去。虽被圣旨,犹复迁就以便其私。陛下之言,上合天意,下合民心。因水之性,功力易就,天语激切,中外闻者或至泣下,而大臣奉 行,不得其半。由此观之,则是大臣所欲,虽害物而必行,陛下所为,虽利民而不听。至于委曲回避,巧为之说,仅乃得行,君权已夺,国势倒植。臣所谓君臣之 间,逆顺之际,大不便者,此事是也。董仲舒有言:“尊其所闻,则高明矣,行其所知,则光大矣。”今陛下既得其所闻知,然未能尊而行之,臣恐群臣愿望有不为 陛下用者矣。故臣愿陛下有所不知,知之必行,有所不行,行之必尽。黄河既不可复回,则先罢修河司,只令河北转运司尽将一道兵功修贴北道堤岸。罢吴安持、李 伟都水监差遣,正其欺罔之罪,使天下晓然知圣意所在。如此施行,不独河事就绪,天下臣庶,自此不敢以虚诳欺廷,弊事庶几渐去矣。臣待罪翰苑,身无言责,冒 昧纳忠,议诃贵近,罪合万死。然念顷自初任知县,蒙二圣非次拔擢,首尾五年,叨在禁近,恩德深重,群臣少比。臣而不言,天下无敢言者矣。斧钺之诛,所不敢 避。取进止。

贴黄:访闻修河司承受内臣郑居简,近为黄河故道不可复行,不敢虚占本职请受,乞先罢任,已蒙朝廷允许。以此观之,显是修河司不消复存,其吴安持、李伟 尚自贪禄怙权,未即引去。伏乞早赐罢免所有修河司见管职事,即乞依去年正月二十八日已降指挥,令河北转运司结绝。访闻修河司妄举大役,略无所益,而费用钱 粮物料,万数不少。河北灾伤之后,极不易应副,纵是封桩钱物,亦出自民力,深可痛惜。臣欲乞委河北提转不干碍官,具前后所费用过数目,结罪保明闻奏。所贵 朝廷上下,具知蠹害之实,今后慎于兴作。

【北使还论北边事札子五道】

○一论北朝所见于朝廷不便事

臣等近奉使出疆,见北界两事,于中朝极为不便,谨具条例如后:一、本朝民间开版印行文字,臣等窃料北界无所不有。臣等初至燕京,副留守邢希古相接送, 令引接殿侍元辛传语臣辙云:“令兄内翰〈谓臣兄轼。〉《眉山集》已到此多时,内翰何不印行文集,亦使流传至此?”及至中京,度支使郑颛押宴,为臣辙言:先 臣洵所为文字中事迹,颇能尽其委曲。及至帐前,馆伴王师儒谓臣辙:“闻常服茯苓,欲乞其方。”盖臣辙尝作《服茯苓赋》,必此赋亦已到北界故也。臣等因此料 本朝印本文字,多已流传在彼。其间臣僚章疏及士子策论,言朝廷得失、军国利害,盖不为少。兼小民愚陋,惟利是视,印行戏亵之语,无所不至。若使尽得流传北 界,上则泄漏机密,下则取笑夷狄,皆极不便。访闻此等文字贩入虏中,其利十倍。人情嗜利,虽重为赏罚,亦不能禁。惟是禁民不得擅开板印行文字,令民间每欲 开板,先具本申所属州,为选有文学官二员,据文字多少立限看详定夺,不犯上件事节,方得开行。仍重立擅开及看详不实之禁,其今日前已开本,仍委官定夺,有 涉上件事节,并令破板毁弃。〈如一集中有犯,只毁所犯之文,不必毁全集。看详不实,亦准前法。〉如此庶几此弊可息也。一、臣等窃见北界别无钱币,公私交 易,并使本朝铜钱。沿边禁钱条法虽极深重,而利之所在,势无由止。本朝每岁铸钱以百万计,而所在常患钱少,盖散入四夷,势当尔也。谨按河北、河东、陕西三 路,土皆产铁。见今陕西铸折二铁钱万数极多,与铜钱并行。而民间轻贱铁钱。铁钱十五,仅能比铜钱十,而官用铁钱与铜钱等。缘此解盐钞法,久远必败。河东虽 有小铁钱,然数目极少,河北一路,则未尝鼓铸。臣等尝闻议者谓可于三路并铸铁钱,而行使之地止于极边诸州。极边见在铜钱,并以铁钱兑换,般入近里州军,如 此则虽不禁钱出外界,而其弊自止矣。伏乞下户部令遍问三路提转安抚司,详讲利害,如无窒碍,乞早赐施行。惟河东路极边数郡,访闻每岁秋成,必假铜钱于北界 人户收籴。乞令相度,若以纟由绢优与折博,有无不可。此计若行,为利不小。

○二论北朝政事大略

臣等近奏敕差充北朝皇帝生辰国信使,寻已具语录进呈讫,然于北朝所见事体,亦有语录不能尽者,恐朝廷不可不知,谨具三事,条列如左:一、北朝皇帝年颜 见今六十以来,然举止轻健,饮啖不衰,在位既久,颇知利害。与朝廷和好年深,蕃汉人户休养生息,人人安居,不乐战斗。加以其孙燕王幼弱,顷年契丹大臣诛杀 其父,常有求报之心,故欲依倚汉人,托附本朝,为自固之计,虽北界小民亦能道此。臣等过界后,见其臣僚年高晓事,如接伴耶律恭、燕京三司使王经、副留守邢 希古、中京度支使郑颛之流皆言及和好,咨嗟叹息,以为自古所未有,又称道北朝皇帝所以馆待南使之意极厚。有接伴臣等都管一人,未到帐下,除翰林副使;送伴 副使王可,离帐下不数日,除三司副使,皆言缘接伴南使之劳。以此观之,北朝皇帝若且无恙,北边可保无事。惟其孙燕王,骨气凡弱,瞻视不正,不逮其祖,虽心 似向汉,未知得志之后,能弹压蕃汉保其禄位否耳。一、北朝之政,宽契丹,虐燕人,盖已旧矣。然臣等访闻山前诸州祗候公人,止是小民争斗杀伤之狱,则有此 弊,至于燕人强家富族,似不至如此。契丹之人,每冬月多避寒于燕地,牧放住坐,亦止在天荒地上,不敢侵犯税土,兼赋役颇轻,汉人亦易于供应。惟是每有急速 调发之政,即遣天使带银牌于汉户须索,县吏动遭鞭,富家多被强取,玉帛子女不敢爱惜,燕人最以为苦。兼法令不明,受赇鬻狱,习以为常。此盖夷狄之常俗, 若其朝廷郡县,盖亦粗有法度,上下维持,未有离析之势也。一、北朝皇帝好佛法,能自讲其书。每夏季,辄会诸京僧徒及其群臣,执经亲讲,所在修盖寺院,度僧 甚众。因此僧徒纵恣,放债营利,侵夺小民,民甚苦之。然契丹之人,缘此诵经念佛,杀心稍悛。此盖北界之臣蠹而中朝之利也。右谨录奏闻,乞赐省阅,亦足以见 邻国向背得失情状。取进止。

○三乞罢人从内亲从官

臣等近奉使北朝,窃见每番人从内,各有亲从官二人充牵栊官。访闻自前牵栊官,并只是宣武长行,不差亲从官,止于近岁,始行差充。缘亲从官多系市井小 人,既差入国,自谓得以伺察上下,入界之后,恣情妄作,都辖以下,望风畏避,不敢谁何。虽于使副,亦多蹇傲,夷狄窥见,于体不便。昨来左番有李一名,见 作过犯,已送雄州枷勘施行。缘选差使副,责任不轻,谓不须旁令小人更加伺察。况已有译语殿侍,别具语录,足以关防。欲乞今后遣使,其牵栊官依旧只差宣武长 行,更不差亲从官。取进止。

○四乞随行差常用大车

臣等近奉使北朝,每番于车营务差到车六两,般载官司合用诸物,其车多是低小脆恶,才行一两程,即致损坏,沿路不辍修完,仅能到得雄州,极为不便。盖为 国信内有鞍辔等匣,旧例不得使常用大车,须得别准备此车,专充入国。既居常不便,风雨暴露,积久损烂,临时差拨,但取数足,致有此弊。窃见每岁接送伴北 使,只使常用大车,颇极牢壮,今若令入国,亦只选差常用大车四乘,令勾当使臣等自办簟竹,于车箱前后缚安置诸匣,别无不便,免使沿路修车,烦扰州县,极为 稳便。取进止。

○五乞立差马及驼日限

臣等近奉使北朝,窃见一行所用马及橐驼,并于太仆寺及驼坊差拨,捡会条贯,俱未有差拨日限。由此坊监公人,例于使副临起发日,然后差拨。盖逐坊监多有 病患驼马,本处避见倒死科较,利在临时差拨。惟要期限迫促,入国使副,虽知不堪,无由退换。以此入界之后,经涉苦寒险远多致倒死,有误使事。欲乞今后所差 入国驼马,并于起发半月以前差定,仍即时并报使副,令看验拣择。取进止。

【为旱乞罢五月朔朝会札子〈元五年四月。〉】

臣伏见去冬无雪,今岁春夏时雨绝少,二麦不收,秋种未入,旱势阔远,岁事可虑。伏惟太皇太后陛下、皇帝陛下,圣心焦劳,请祷备至,发仓粟、留上供米以 救饥馑,苟可利民,无所爱惜。而天意未回,旱气日甚,臣实忧之。窃惟古之明君,遇灾恐惧,内既竭其诚心,啬用劝分,以济民厄。外必避殿减膳,广求直言,以 答天意。今二圣既勤其内而外事未修。五月之旦,将御文德朝群臣。臣恐九重之秘,忧惧之实,民莫得知,徒见陛下晏然坐朝,临御大众。民愚无知,或谓陛下不畏 天灾,不恤民瘼。人心一疑,天意弗顺,以此救旱,所损大矣。臣愚伏愿陛下举行祖宗故事,明诏有司,罢朔会,避正殿,损常膳,令百官吏民皆得上封事,指陈时 政阙失。如此施行,虽未得雨,而人知陛下寅畏天戒,不吝改过,群情悦伏,神亦将助。以此救旱,非小补也。近日执政大臣,虽曾奏乞解罢职任,以答天变,而所 请未力,无益于事。今若陛下既自引咎,则大臣势难独止,虽未可遽从,若且例降一官,俟得雨而复,君臣协心,灾庶可止。臣备位禁林,心有所见,不敢缄默。或 加采纳,乞不出臣此章,只作圣意行下,于体尤便。取进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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